1930年8月,毛泽东、朱德率领中国工农红军红一军团的第三、四、十二军,来到了宜春、万载,萍乡一带,增援在湖南的红三军团。当时湖南的敌人气焰十分嚣张,何键派了他的精锐部队戴斗垣旅进驻浏阳县文家市,公开叫嚷:“围歼红三军团”、“血洗文家市”,并实行惨无人道的清乡,妄图置我红三军团于死地,进而向宜(春)、万(载)、萍(乡)红色革命根据地进攻。
为了狠狠打击敌人的反动气焰,巩固和扩大红色革命根据地,8月18日,毛泽东、朱德在万载的黄茅召开了军事会议。决定兵分三路,围歼在文家市一带的敌戴斗垣旅。红四军和红十二军分别从黄茅、桐木出发,担任左右两翼的包抄任务。而把从慈化高升岭正面主攻的任务,交给了黄公略率领的红三军,并由英勇善战的一纵队队长柯武东担任先头部队的指挥员。
柯武东带领一纵队战士,一路急行军,于8月19日晚准时来到了宜春的慈化。慈化与湖南浏阳的文家市只一山相隔 ,紧紧相邻。这些日子来,慈化人民面对强敌,早已紧急动员,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夜晚睡觉都睁一只眼睛,严防白匪来犯。这会儿见一纵队开来,高兴极了,家家户户忙着烧茶做饭,迎接亲人。同时,他们内心也明白,红军主力现在开来,肯定有大仗打,便不声不响地做准备。赤卫队员们悄悄磨快大刀、梭镖,扎好担架,慰劳队的妇女做好糍耙干粮,儿童团员们站岗放哨,监视土豪劣绅比往日更加仔细认真,整个慈化到处都沉浸在激战前夜紧张而有秩序的准备中。
当天晚上,柯武东给战士们做了战前动员,布置了第二天的作战任务,并和几位连长逐个检查了每个战士的战前准备。看到战士们一个个精神饱满,斗志昂扬,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:“大家回去早点休息,养足精力,明天好打仗。”战士们正要散去,一个小战士说:“今天没有空了,不然,让纵队长给我们玩一段魔术多好呀。”他身旁的班长一听,赶紧用眼色制止,责怪小战士说得不是时候。原来,纵队长柯武东生性活泼,多才多艺。每逢行军打仗休息的时候,他经常来段小玩艺逗逗乐。有时,他把一根木棍绑在两棵树中间,身子一跳,双手握住木棍,双腿一摆,人就在空中打起了转了,跟风车一样。有时,他找块空地,挥起大刀,舞得呼呼响,只见刀光,不见人影儿。更难的是柯武东还会耍几套魔术。明明看到他把几块铜板或者点着的香烟丢进嘴里,一转身,他能从你的头发或者口袋里拿出来,那根烟还没熄呢。他那一套,红军战士们百看不厌,每次都能逗得哈哈大笑,在笑声中忘却疲劳。此刻,柯武东走到小战士跟前,操起安徽口音说:“小鬼,要看魔术呀,行。等打完仗,不要你买票,玩十个八个给你看。”小战士一听,乐了。柯武东看见小战士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,挺机灵的,又补上一句:“你要是真喜欢魔术,等哪天有空,我收你做徒弟,教你几手,怎么样?”小战士更乐了,笑着直点头。
战士们散去了,柯武东又和几位连长跟区苏维埃、农会,赤卫队负责人一起,具体商量了明天的战斗部署。大家心中都知道,明天的战斗可是一场硬仗!一纵队主要任务是拿下慈化与文家市之间的高升岭,夺下高升岭就能控制文家市方向的火力,这是整个战斗能否取胜得成功的关键。而敌人又早有防备,他们已在高升岭上的最高点九峰寺及附近的金鼓岭、棺材岭上修筑了工事,挖了战壕,设重兵防守。更为狡猾的是,敌人还将附近的竹木砍光烧尽,更给我军进攻增添了难度。看来,白天硬攻是不行的,他们决定利用夜幕作掩护,争取黎明前拿下高升岭。
激战的前夜,紧张而沉寂。
凌晨三点多,柯武东带领六、八两个连的战士,悄悄地越过树丛,跨小溪,爬陡坡,迅速而敏捷地向高升岭九峰寺奔去。当他们走到离九峰寺还有半里路的时候,忽然间,传来了白匪的惊叫声:“不好了!”跟着,九峰寺上枪火大作,机枪、步枪响个不停。形势严峻,虽然不知道敌人是怎么发觉的,但偷袭已不可能,柯武东沉思片刻,果断地命令部队停止前进,喊了一声:“八连长。”
“到!”八连的吴连长快步来到柯武东面前,听候命令。
“敌人已经发现我们,现在只有强攻,要在天亮前攻上去,不然,天亮了形势对我们更不利。”柯武东指指前面的九峰寺、金鼓岭、棺材岭接着说:“九峰寺在三个峰的中间,你带一个排冲上去。”
吴连长响亮回答:“是!”
“敌人的火力很猛,你们要小心。”
“纵队长,你放心,今天拿不下九峰寺,决不活着来见你。”吴连长说着,驳壳枪一挥,叫着,“一排,跟我上!”
吴连长和一排战士,一股旋风似的向上冲锋,但敌人火力比我方强,又居高临下,有工事掩护,一排的战士一个个倒下了。吴连长带着剩下的几个战士继续猛冲,眼看快到顶了,被敌人猛烈地轰击,全部牺牲在九峰寺前。白匪们更嚣张了,连声怪叫:“共匪快上来送死吧。”
柯武东气得两眼喷火,恨不得一拳砸平九峰寺。他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,仔细地观察面前的地形。这地形实在对红军不利。九峰寺前光秃秃的一片,山坡又陡,很难利用地形地物,强攻硬打会继续吃亏的。柯武东的眉头越缩越紧。忽然,那浓浓的双眉,猛的一挑,原来在朦胧的晨曦中,他发现九峰寺下不远处有个小山坑,对,就从这儿打主意吧。
主意一定,柯武东坚定地说:“党团员到我这边来。”
党团员围过来了,战士们也跟着围过来了。
“同志们,我们一定要拿下九峰寺,消灭白匪戴斗垣,为吴连长他们报仇!”“拿下九峰寺,为吴连长报仇!”
雄壮的吼声震响了山谷。
柯武东挑出20多名党员和红军战士,每人配了一把大刀、一支枪、两枚手榴弹。装束完毕,柯武东转身对六连长说:“我带队伍冲上,你负责掩护。”
“纵队长,你留下,让我上!”
“不要争了。等我们一登上九峰寺,你立即带领同志们冲上去,拿下棺材岭、金鼓岭。”柯武东果断地说着,不容再争。随即带领20余名战士犹如出山猛虎冲了上去。
九峰寺上的白匪发现红军又冲了上去,密集的子弹雨点般地扫射下来。柯武东和战士们一会儿猫腰前进,一会儿匍匐前进,不时又甩上几颗手榴弹,乘着硝烟冲上一段,虽然倒下了几名战士,但终于冲到了小山坑里。
敌人的火力更猛了,山坑前的土石伴着子弹乱飞。山坑里的柯武东对身边的战士说:“九峰寺就在我们前面,现在时间紧迫,不尽快攻下来。会给整个战斗造成巨大损失。同志们,我们立功的时候到了!”
晨光中,战士们紧握刀枪,听候着纵队长的命令。
“打手榴弹!”柯武东一声令下,颗颗手榴弹从山坑里飞出来,落进敌人的战壕爆炸了。
柯武东一声怒吼:“冲呀!”第一个跃出山坑,右手握着寒光闪闪的大刀,左手端着驳壳枪,眨眼间就跃上了山顶。只见他右手大刀一舞,一个白匪的脑袋已经削去了半边。左手驳壳枪一轮,一梭子弹出了膛,两个白匪惨叫着倒下去,蹬蹬腿就再也不叫了。紧跟着冲上来的战士,一阵枪打刀劈,壕沟里的白匪被打得晕头转向,乖巧的举枪投降,不识相的抱头窜逃。有个顽固的小头目,躲在一边,对着柯武东开了一枪,这颗罪恶的子弹,从柯武东腰间射过。柯武东觉得腰间一麻,顾不得看上一眼,一枪把那个白匪小头目报销了。他顺手夺过一挺机枪,掉过枪头,正要向两边敌人扫去,忽觉腰间有什么东西坠着,低头一看,自己的肠子已经被打出来了,这时才感到腹部伤口剧烈的疼痛。他咬咬牙,把肠子塞回肚子,紧紧衣服,压住伤口,扑在地上,架起机枪向棺材岭方向白匪阵地扫去。鲜血染红了石头,染红了土地,清脆的枪声却没有停,一直看到六连长他们冲上来了,柯武东才放下枪,想包扎一下伤口,谁知,眼前一黑,昏了过去……
“纵队长,纵队长。”一声声急切的叫声,使柯武东又醒了过来,见同志们含着眼泪围在他身边,帮他包扎伤口,柯武东一手撑地想站起来,嘴里喊着:“不要管我,快,攻占金鼓岭、棺材岭,消灭白匪!”
“纵队长,金鼓岭、棺材岭已经拿下了。”
柯武东一听,兴奋地用力抬起头,向文家市方向望去,一股白匪,连滚带爬,正向山下逃窜。与此同时,文家市的左右响起了激烈的枪声,我军左右两翼的部队包抄过来了,柯武东这才放心地笑了。
伤口的剧烈疼痛使柯武东又一次昏迷过去。同志们轻轻地把他抬上担架,送往慈化进行抢救。担架抬到山下,一个亲切的声音在柯武东耳边响起:“同志们,稳点子啰。”迷糊中,柯武东觉得这声音特别可亲,这是谁呀?哟,这不是毛委员在说话吗?他立即精神一振,睁开双眼一看,可不是,真是毛委员站在自己的担架旁。
“毛委员。”柯武东想从担架上挣扎起来,给毛委员敬个礼。
“躺着,别动。”毛泽东伸出那双温暖的大手按了按。
“毛委员,我们的战斗……”没等柯武东说完,毛泽东忙接过话头:“又是一个大胜仗,这一次戴斗垣跑不了,连给何键报丧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”柯武东满意地露出了笑容。毛泽东又说:“现在不谈这个了,你治伤要紧。”并一再叮嘱抬担架的同志要轻一点,稳一点,快一点。抬担架的赤卫队队员把脚步迈得又快又轻又稳。刚到慈化,柯武东可能知道自己不行了,他镇静地望望身旁的战友说:“同志们,我不行了,请大家别难过,我们又打了个大胜仗呀!”
大家怎么能不难过?面前这位不满30的纵队长,曾领着他们打过大小无数次仗,每次都冲锋在前。平时,对大家像兄弟,给大家讲革命道理,生活上体贴关怀,有点好吃的都让给伤病员……这些战场的钢铁汉子,此时都热泪盈眶,那个想看柯武东表演魔术的小战士禁不住哭出了声。
柯武东对小战士招招手,小战士马上走了过去,只听柯武东轻轻地说:“真可惜,我还没有教你玩魔术呢。”小战士一听更忍不住了,哭声更大了。
“别难过,要革命就会有牺牲,你要……”没等话说完,柯武东同志就闭上了双眼,脸上挂着微笑,停止了呼吸。
这一次大家都失声痛哭了。只有那位小战士反而忍住了,心里在默默地说到:“纵队长,你放心,我一定要像你一样,革命到底!”
英雄柯武东,热血洒在高升岭,长眠在慈化的红土地上。
慈化人民为了纪念他,将英雄长眠的地方取名为武东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