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1927年的9月20日,毛委员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——中国工农革命第一师,开始了由湖南向江西的井冈山地区转移的伟大进军。
这一天,秋高气爽,万里晴空。浩浩荡荡的工农起义军队伍,在红旗的引导下,于傍晚时分,来到了宜春水江乡的快荣小山村。
快荣村一下变得生气勃勃,村里村外,人欢马叫。树枝上的小鸟,扑腾着翅膀,高声鸣叫,分外动听。连那条快荣小溪的水,今日也流得特别欢畅,一朵朵洁白的小浪花,就像一株株白莲,盛开在清澈见底的溪面上。村中路边的墙上刚刚刷写的“打土豪,分田地!”“实现共产社会!”“促进世界大同!”等大字标语,在秋日夕阳的余晖中,分外显目。村外的山上,一面面红旗飘扬在绿树丛中,恰似一团团怒放的映山红。为了不惊动当地老俵,给老百姓添麻烦,部队大部分露宿在村头和山坡上。这会儿,战士们正分头拾柴火、接泉水、垒灶做饭。几个年轻的小战士,忘记了长途行军的疲劳,在林间追逐嬉闹,欢歌笑语传遍了整个山林。
快荣村地方不大,前些日子秋收暴动的消息,早就传了过来,只是有钱的土豪跟穷苦老俵传的说的不一样。这不,今天部队来了,土豪财主早就逃之夭夭,穷苦老俵却没有走。但是,先前只是听说,又没有见过,加之千百年来,老俵怕了兵,所以在部队刚进村时,他们都躲在家中,偷偷看着。 哟,果真不一样,这些当兵的,一不打人,二不骂人,更不抢东西、糟蹋女人,还帮着老俵挑水、扫地、干活呢。人们悄悄议论,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部队。 几个胆子大的凑在一起商量,听说黄家祠堂驻了部队,到那里打听打听,看看去。
黄家祠堂坐西朝东,背靠村子。西向马鞍岭,前面是块块稻田,后面有幢幢房屋,祠堂正门前有个小院子,大门口有这木棚栏,祠堂屋里很宽敞,分前后二厅,前厅空着,后厅两边有厢房,北边还有个边门。老俵们来到祠堂前,见大厅内外有站岗的战士,就想往回转,战士们却主动迎了出来,和和气气地请他们到祠堂里面坐,并跟老俵们拉起家常,亲亲热热,就像一家人。慢慢地来的人越来越多,大家越谈越热乎,直到断黑上灯时分,老俵才一批一批离去。最后,当黄明恒、黄明文等六个贫苦青年准备离开时,从后厅出来一个身背短枪的战士,很客气地留住他们说:“请你们等一等,我们首长想和你们谈谈。”
黄明恒他们虽然不知道这首长是什么“官”,心里捉摸这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,不然,他带的部队怎么这样好呢?
“请吧”。那位身背短枪的战士带着他们进了后厅,在左边一间厢房的拱门口停住,请黄明恒、黄明文等六人进房。这是一间老式房子,里面摆设很简单,一张半旧木板架子床,几条长凳,一张高脚竹椅,一张方桌,桌上放着一把瓦壶,几个碗和一盏油灯。灯光下,一位身穿蓝布对襟衣服、脚穿草鞋、相貌高大英俊的人,微笑着迎了过来,亲热地对黄明恒等人说:“老俵来啰,进来坐吧。”见黄明恒等还有点拘束,又笑着说:“来,来,我们认识下子,我叫毛泽东。
”啊。毛委员!面前这位朴素而平易近人的人,就是毛泽东,黄明恒他们顿时又惊又喜。毛泽东,这个名字前些日子就听到了,村里的财主土豪们一提到毛泽东就又恨又怕,穷苦老俵却在悄悄传着。打从湖南过来的人说过:有个能人毛委员毛泽东,在湖南领着穷苦人造反,成立农会,斗土豪,分田地,闹革命,是穷苦老俵的大恩人哪!快荣的老俵早盼着有一天,这位能人到快荣来。现在毛泽东就站在他们面前,反而不晓得说什么好了。
毛委员看了看他们,很随和地说:“来,我们坐下来慢慢讲。”说着,走过去和大家一起把方桌抬到中间,从瓦壶里倒水给黄明恒、黄明文几个人,招呼大家围着方桌坐下,顺手把油灯的灯芯拔了拔,屋子里更亮堂了。毛委员亲切地望着黄明恒等人,问他们的名字,在家里干些什么。黄明恒等见毛委员一点架子都没有,像老朋友一样,就不拘束了,六个人把自己的名字说了以后,又告诉毛委员,他们中间有两个做泥瓦匠,一个做裁缝,三个种人家的田。毛泽东听后,高兴地说:“好呀,你们六个人,三个做工,三个作田,有工有农,来个工农联盟,联合起来和土豪劣绅作斗争嘛。”说着,毛委员把两只大手互相握在一起,做了一个工农抱成团的手势。
毛委员又一个一个询问他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,艰难不艰难。打从湖南过来的人都说毛委员和穷人心贴心,今天可是亲眼看到了,亲耳听到了。多少年来,穷苦老俵受苦受难,有谁问过呢?黄明恒他们望着毛委员深情的眼光,纷纷把一肚子苦水向亲人倾吐。毛委员认真地听着,不时在纸上记上几笔,当黄明恒他们说到伤心处,毛委员就轻轻从桌上提起瓦壶,往他们的碗里加点水,让他们喝点水,歇口气,再继续讲下去。那个年代里,不管做工的,还是租田种的老俵,哪个不苦,哪个不难呢?毛委员静静地听着,等他们都讲了,又问他们:“我们穷苦人一年累到头,还是没吃没穿,你们起早摸黑地拼命做,结果是泥瓦匠没有好屋住,裁缝没有好衣穿,耕田的没有饱饭吃。你们想一想,这到底是为什么?”
黄明恒他们过去也曾想过,老辈人说是命,他们弄不清为什么自己的命这么不好,村子里怎么这么多人命不好,他们一直解不清,想不透。这会儿,一齐望着毛委员,等着这位能人给他们指点指点。
毛委员没有马上给他们回答,要他们再想一想,土豪劣绅,一年到头不做工不下田,却吃好的,穿好的。他们住的房子,穿的衣服,吃的粮食是哪里来的?
这一下问到了黄明恒、黄明文他们的本行了。泥瓦匠说:“土豪的房子,是泥、木二匠,一砖一瓦,一橼一梁盖起来的。”裁缝师傅说:“土豪的衣服,是我们一针一线缝起来的。”种田的讲:“土豪吃的粮食,是我们日晒雨淋,泥一脚,水一脚,种出来的。”说完六人相互一望,心头豁然开朗:土豪住的、穿的、吃的,都是我们手艺人、作田人的血和汗哪!
这时,毛委员站了起来,大手一挥,说:“我们穷苦人之所以这样的穷和苦,就是因为土豪劣绅的压迫和剥削,这个世道不合理,你们说,像这些土豪劣绅要不要打倒?”
“要打倒!”心中的灯一经拨亮,黄明恒六人几乎同声答着。
毛委员满意地点点头,告诉他们:打倒土豪劣绅,要靠穷苦人自己,团结起来,组织农民协会,闹革命,打土豪,分田地,穷苦老俵才有好日子过。
毛委员的话,说到了黄明恒六人的心坎上,祖祖辈辈受难受苦。今天,第一次有人给他们出主意、指出路,浑身热烘烘的,拳头捏得出水,恨不得一拳就将快荣的土豪劣绅们打倒,让快荣来个翻天覆地。黄明恒站起来,指着祠堂后面的高屋大厅,告诉毛委员:“那里就住着快荣最大的土豪黄金元,宜春、萍乡、浏阳、万载四个县都有他家的田,为了保护家业,请了看家护院的,还买了20多条枪。”黄明恒说完,黄明文也站起来,问毛委员要不要马上去打土豪。
毛委员点点头,思索了一下,告诉黄明恒他们,像黄金元这样的土豪应当打,但起义军不能在快荣久住,明天就要开走,为了不让当地老俵吃亏,打黄金元就由部队去。说着毛委员就出去布置了。
起义部队打开了黄金元家大门,冲了进去,没有捉到人,也没有缴到枪,只抄出部分粮食和衣物,分别送给了村里的穷苦老俵。
毛委员回到祠堂,告诉黄明恒他们,这一次让黄金元逃脱了,但是他逃得了今天,逃不了明天,逃得了今年,逃不了明年,将来就由快荣老俵打了。并再三嘱咐黄明恒他们,今后,要多找些可靠的穷苦人,一起商量;暗中准备点大刀、梭镖、鸟铳,将来革命闹到这边来,你们可以去接头,带领快荣的穷兄弟起来闹革命。最后,毛委员又亲切关照他们:目前快荣这一带反革命势力还比较大,你们要注意,千万不要暴露,不然要吃眼前亏。但是,这样的日子不会很久了,革命一定会闹到这边来的,革命军会打回来的。
黄明恒六人又问,将来革命军过来,他们怎么去找革命军呢?毛委员告诉他们,那时去接头可以装着做手艺或者扯猪草的,先打听清楚,如果是革命军,就告诉他们是我今天跟你们讲的,就可以接上头。黄明恒、黄明文六人越听越爱听,直到很晚了,才从黄家祠堂出来,毛委员把他们一直送到大门口。
夜已经很深了,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空,把快荣的山,快荣的水,快荣的田,快荣的房屋照得清清楚楚,如同白昼。黄明恒六人在快荣生,快荣长,活了几十年,觉得快荣没有一个夜晚有今天这般明亮。回家后,好久好久都没有睡着。
东方发白,快荣山村立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氛。雄鸡啼,晨鸟唱,军号响,战马鸣,一队队起义军的队伍,迎着曙光,告别了快荣老俵,走向了新的征途。
黄明恒他们送毛委员上路,一直送到马鞍岭边的凉亭旁。毛委员再三让他们留步,别送了。他们依依不舍地望着毛委员迈着雄健有力的脚步,走在战士中间,披着满身的霞光,显得格外的高大魁梧。